楦之

一个菜鸡
想到哪写到哪
人菜还瘾大说的就是我

【靖宇】过春天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不知道还有没有人看文~

Bgm:《人生多别离(中文翻唱)》

一个奇奇怪怪的角度  8k+

不知道为什么脑洞大开想出来的角度。

为了贴合题目时间线略有改动


 


 



我是一片叶子。


就如同你们家门口的老榕树一样每一年都会长新的叶子,而我也每一年都会在。

每一年,每一天,常见的就像你们身旁的每一寸土地和每一缕清风一样。


 


武大靖是2010年春天进入国家队的,带着还未长成的少年的青涩,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看起来倒是文绉绉的,与我之前在高中校门口看到的少年别无二致,但是看久了却又从他的外表下泛出点点的成熟来。


“大靖!!”后面一个年龄相仿的男生跑过来搭他的肩,两个男孩子笑闹在一起。

和他们同龄的学生我也是看过不少的,活泼的内向的,穿着省重点的校服说着最装逼的话,朋友们聚在一起起哄,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从手掌周围漾出来混着身上刚出过汗的余温灌进脖颈,汽水从窄小的瓶盖涌出来,玻璃瓶碰撞的清脆混着和老板打赌这次一定能考进前十的信誓旦旦,自行车轮毂扬起灰尘,我那些跳到地上玩耍的同伴们附和着,奔赴一个又一个的春天。


但是,但是在这个院子里的少年们总归是有些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呢?

我晃着腿,坐在树杈上,在一年又一年的春天里看着不同的面孔拖着行李箱来了又走,看着下训奔向食堂的男孩女孩,那个叫武大靖的男孩总是最后一个走出来的,我好像很少看到他尽达眼底的笑,都是淡淡的,偶尔也和那些同龄人插科打诨,可是大部分时候他嘴角向下抿着,仿佛承担了与他年龄不符的压力。


后来的几个月里我发现原来院子里的每个人,都会有低落的时候,因为冰刀划过冰面溅起的冰屑,因为今天冲线时落后的零点零几秒。



2012年的春天,事情对于武大靖来说,仿佛出现了些转机。


这也是我在这个院子里的第三年。

我第一次见到下训的武大靖第一个冲出场地跑向小卖部手里攥着两盒冰红茶再跑回来,把其中一盒扔给新来的少年。


那少年总归有些不一样的,笑起来有亮亮的眼睛和可爱的虎牙。那个有着虎牙和甜甜的笑的男孩子叫韩天宇。


其实原本我是不知道的,但是这个男孩子的到来让武大靖身边也有了一个像校园里男孩子一样的“小尾巴”。

我也就在关注武大靖的同时,自然而然地关注着这个男孩子。


为什么叫他“小尾巴”?

下训的时候,在西边留恋得探了探头的太阳斜着将自己的余温照在少年的身上,拉出了长长的斜斜的影子,跟在少年后面,像是亦步亦趋的小尾巴,也像是未来要走的长长的路,只是少年从不回头看罢了。



直到有一天,武大靖从后面追上他,喊了一句,“天宇!!”



天——宇——

名字很好听。


我见过他滑冰,我在这个院子里也呆过两年了,看过很多人在冰上驰骋,但是天宇给我的感觉不一样,轻盈漂亮,对,漂亮,像是这个人给你的第一印象一般,像是和煦微拂的春风,过弯的时候手臂外展着,像随时准备起飞的小燕子。


教练们从不掩饰对这个少年的欣赏,一起训练的队员们也因为他的性格喜欢和他走得近一些。


但是他还是和武大靖在一起的时候居多,两个人同吃同住每天我早上睁开眼就能看到他们俩顶着一看就没有细致打理过的鸡窝头挤挤挨挨着去食堂吃早饭,再挤挤挨挨着回来,少年离家,他们俩像是同时破壳而出的雏鸟,叽叽喳喳但又暗自“较劲”,较劲每次冲线提前的那零点几秒,较劲今天换队服的时候没有等自己,就这样每天拌嘴打闹,索契冬奥会上,两个还没到20岁的天才少年横空出世。


  

“生日快乐宇哥,成年快乐!!”

“成年快乐!!!”

“快许愿快许愿,许一个能说的一个不能说的。”

几个半大小子围在韩天宇身边起哄,武大靖端着生日蛋糕站在他面前,姑娘们也三个一群两个一伙的,挤挤挨挨地站在一起,把不大的地方围了个水泄不通。


韩天宇眼睛亮亮的看着周围簇拥着的朋友们,又看着面前和他目光陡然间相汇的武大靖笑出了小虎牙,然后双手合十对着眼前不算精致的蛋糕认认真真地许愿。

“我希望——”,空气静默了一会儿,“我希望我们所有人都能拿到世界冠军。”



好不容易第二天周日没有训练,一行人闹到很晚才回到宿舍。

“要不要出去走走?”韩天宇蹭到在收拾东西的武大靖身侧,指了指院里倾泻的一地月光。

武大靖下意识点了点头,“那我出去等你。”

  

“天宇。”

“嗯?”

“成年快乐。”武大靖递给韩天宇一个小盒子。

“干嘛?刚才那么多人送的时候你不送,现在悄咪咪地单独送,我以为你忘了呢,神神秘秘的。”


韩天宇打开手里的盒子,是一个银制的耳钉。他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整个人愣住了。

“不喜欢?不喜欢的话…”

“没有,很喜欢,特别喜欢。”

“喜欢就好。”

“大靖,你想不想知道我第二个愿望?”“愿望不是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可是,这个愿望是关于你的。”武大靖没有在反驳,只是侧头看着仰头看星星的韩天宇,沉默着,又好像是在无声的许可。


“大靖。”

“怎么了?”韩天宇没有回头,依旧自顾自地盯着天上的星星,“大靖,我想和你做双子星。”

“这就是我的第二个愿望,我想和你做双子星。”

“你知道什么叫双子星吗?”

“就是像濛姐和周洋姐那样,我们要一起站上最高的领奖台,一起唱国歌,要做最好的朋友,要做双子星!!!!”


武大靖看着眼前这个眼睛亮亮的,但是还稚气未脱的小朋友,但是这个小朋友笃定地认真地谈及他们的未来,说要和他做双子星。

武大靖突然感觉鼻子有些酸涩,他抬手,揉揉少年软软的发,“好,做双子星。”


 

2018年,武大靖强势夺冠的一瞬间,韩天宇不顾教练的阻拦,从休息室冲出来扑到武大靖怀里,刚从冰场上下来气还没喘匀的人身上还带着凉意,怀里就撞进来一个小炮弹。


“怎么样宇哥,给你争气不?”

“你太牛了大靖儿!!”韩天宇在武大靖身边上蹿下跳,高兴得像是自己拿了金牌。

“等着大靖儿,等蒙特利尔,你宇哥也给你拿个金牌回来。”

“那肯定啊,短道速滑里我可是最喜欢看我宇哥滑冰。”


 

蒙特利尔出征前夕,武大靖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右眼跳得厉害,总觉得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吵醒了浅眠的韩天宇。

“咋了大靖儿,咋还不睡觉?”

“宇哥,你冰刀磨了没啊,我帮你磨磨刀吧。”

“你今天白天不是都磨一遍了嘛,足够了。”

“那你东西带全了没啊?”

“带全了,再全就差把半个宿舍搬去了。你咋了大靖儿,咋感觉你比我还紧张。”

“不知道,就是感觉像是要发生点什么。”

“没事的大靖儿,这么多比赛都参加过来了,能有什么事啊?睡吧。”



第二天一早武大靖又把要上大巴的韩天宇拦下来千叮咛万嘱咐。

队友们趴在窗户上看热闹,不时起哄两声,

“行了行了大靖儿,大家都等着呢,怎么跟个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说着在武大靖肩膀上拍了一下,“等宇哥给你拿金牌回来。”


 

等了两天,从来都不敢看韩天宇比赛直播的他,等到的只有队友的电话,电话里甚至没有最后的审判,只有长达几十秒的沉默,武大靖听了电话那头其他队友担心的声音听了几十秒,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然后挂断了电话。


 

他站在病房门口,隔着门上的玻璃看韩天宇对着所有人寒暄。


透过门缝,声音溜出来滑到武大靖耳边,“我没事的,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真的没事,正好趁着一段时间养养伤。”


不大的玻璃上映着人笑意盈盈的脸,反倒显得受伤的人不是他一样。

武大靖把手放在门把手上,把铁质的把手攥紧然后压到底,却在一刹那间失去了推开的勇气,只是用尽全力地握着那个门把手,指节泛白。


“诶?大靖来啦,正好我们要走了,”里面的人突然间拉开门差点让武大靖晃了个趔趄,“你们俩聊聊吧。”


病房的门就这样敞开着,武大靖就站在门口,一时间钉在原地,没有往前迈步。

韩天宇也就那样靠在病床上,看着他,窗外的阳光洒进来,有些刺眼。

就这样沉默着,两个人在遇到问题的第一反应都是沉默,像是如履薄冰,生怕往前蹭一小步就会下沉。


最终,还是武大靖先叹了口气,走上前拉上窗帘,阻隔了刺眼的阳光继续和韩天宇双眸的斗争。

他拉了把椅子坐下后,除了椅子腿在地面上发出的不合时宜的尖叫之外,整个屋子又恢复了宁静。

他看着他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投下的阴影,没来由的悲伤。

韩天宇也收起了笑容,眉眼垂着,没再看他。

武大靖坐在床边,拿起刀和苹果,没有人说话索性给韩天宇削苹果吃。


拿起刀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波澜不惊的表情实际上早就被出卖了内心,韩天宇看着他像是在微雕一样削苹果,噗嗤一声笑出来,随着这一声笑武大靖手一抖,削了两圈的苹果皮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武大靖有些悬着的心也随着这一声笑落了地。


看,这就是韩天宇,明明当事人是自己,总轮不到别人劝慰他。

  

“笑屁啊。”

“我在笑你,每天跟刀打交道,连个苹果也削不明白。”

“我没事大靖儿,你用不着小心翼翼,发生这种事谁也想不到,你宇哥我没那么娇气,过两天上冰唰唰过你。”

“是是是,我宇哥是谁啊,我宇哥最牛。喏——削完了,不咋好看,将就吃吧。”


韩天宇接过削得坑洼不平的苹果,咔嚓一口咬了下去。

“咋地宇哥,咋还不满意呗,我咋感觉你把这苹果当我脑袋了。”

韩天宇咯咯咯笑着,也没再搭腔,自顾自吃着苹果。

两个人就这么静默着,空气中只能听到咔嚓咔嚓咬苹果的声音。

“大靖儿,我想睡一会儿了,你陪陪我吧。”


武大靖就那样看着眼睛闭着,不知道睡没睡着的韩天宇,就像每一次在宿舍他躺在自己隔壁床,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他没敢多说话,又或者说韩天宇看出来他不想多说话,才找了个自己要休息的蹩脚的借口。


他知道,韩天宇这么些年,经历了什么。


伤病、压力、离别、想家、姗姗来迟的青春期、竞争、否定、失败、批评,像是一次又一次结束不了的恶性循环,掺杂着早春的柳絮一起从鼻腔涌入少年的大脑,混混沌沌的,让人喘不过来气。


午夜梦回都会无数次出现的冰场、宿舍和队医那里常年弥漫的膏药里草本植物的味道、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冰场上冰刀划过冰面的声音、老师站在场边冲着他们喊话、贴在场馆正中央红得鲜艳的国旗,起跑、压弯、加刀、冲线,无休止的重复再重复。


他说:“大靖儿,挺讽刺的,人这一辈子,唯一逆生长的东西就是胆量。”


如果你的脚踝粉碎性骨折,大家总要听来龙去脉;但是,如果你的生活支离破碎,他们却有可能闭口不提。


他们都说韩天宇长的好看,在一群糙老爷们里像个小姑娘,但是他却是男孩子里面流泪最少的那个,哪怕是队里难得的聚会喝酒,几个大老爷们坐在一起喝得眼前霓虹闪烁,说起掏心窝子的话都掉下眼泪的时候,韩天宇还是把已经快要流出来的眼泪硬生生逼了回去。


武大靖也偶尔会问,问他为什么,韩天宇总是笑笑不多解释,只是说哭也没用,从小就被教育男儿有泪不轻弹的。


可是天宇,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所有人都想要“至千里、成江海”,可是,当跬步、小流分散到十几年,变成十几个三百六十五天的日日夜夜,变成日日从早到晚的枯燥的重复再重复,但是却看不到千里和江海,没有希望,没有光亮,甚至看不到未来,所有的雄心壮志,他们每一天在国旗下的声声呐喊在这些仍旧青涩稚嫩的少年心里,显得理所当然又从心底泛出一丝苦。


坐在我旁边一起望着他们的同伴问我:“你觉得他们俩像吗?”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人类有一个说法的。”我歪了歪头,表示洗耳恭听。

“他们说世界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就像你和我注定不一样,他们俩也不一样。”

我没有再回答他。不一样吗?这个问题我想了好久,也坐在树杈上看着他们两个在夜晚的路灯下走,在天台上看着高楼大厦的远方,在冰场上激起冰末。


韩天宇和武大靖像是一片叶子从中间的缝隙撕开又拼上另一片叶子的另一半,从而契合成两个个体,作为一片叶子也只能用我最熟悉的方式来形容这两个人,或者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像是二重身。

一个短距离,一个长距离,你拿不了的奖牌我来帮你拿,我会填补你人生荣誉的空白,只希望你能作我在逆着冷风征战后的第一秒温暖。



韩天宇的腰伤恢复得很好,从医院出来和武大靖一起上了几个综艺,又在2019年的时候创了自己的最好成绩。


比赛冲线之后,武大靖滑到韩天宇身边,拍了拍他的腰,“可以啊宇哥,恢复得快啊,这我看你再练练北奥是不是没我啥事了。”

“别贫啊,你宇哥知道自己牛逼,但也别说那话,说好了一起去北奥的。”

两个人互相插科打诨下了冰,武大靖翻找着队服,很自然地把M号的扔给韩天宇。


  

2022年选拔赛前韩天宇在练冰的时候突然感觉从脚底泛起一阵酥麻,直接蔓延到腰肌,他最开始没当回事只当是抽筋了,就坐在旁边休息,慢慢按摩腿部的肌肉,半个小时后,刚刚热起来的肌肉已经冷了,他重新从座椅上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疼痛并没有缓解,反倒愈演愈烈。


他换了鞋,朝队医室走去,从另一个方向走来的武大靖看着韩天宇远去的背影,觉得自己心里没来由的焦灼,像是用刚烧过的煤炭烫了一个洞,洞口黑漆漆的,韩天宇的背影在黑色中逐渐变成一个小小的光点。


从队医室里出来的时候,韩天宇觉得自己的腿脚根本就不听使唤,他的脚带着他往前走,脑子里却全都是刚刚队医的忠告:你要是还想再滑冰,今年的冬奥会你不能去。


可是四年,208个星期,一千四百多个日日夜夜,三万多个小时,不对,三万五千零六十四个小时,甚至是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期待着重新站在奥运赛场上的一刹那,他都期盼着能亲眼看见自己争来的五星红旗能冉冉升起,在他最熟悉的场馆,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小美人鱼,梦醒了之后,一切都像是日出时候海浪的泡沫,在眼前闪烁了霓虹之后就破了。


妈的,还真像,都做的是那在刀尖上行走的活计。


下午选拔赛名单公布的时候,武大靖凑到公告板上去看,他把整个名单翻过来掉过去看了七遍,把那白底上的文字盯得像是蚂蚁一样在他眼前晃得眼晕,也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名字。


下午的训练,那个熟悉的身影也没有来。


和教练请过假之后,他没有急着去找韩天宇,一个人在早已没有植被覆盖的院儿里一圈一圈地走。


他要说什么,安慰?鼓励?

还是只是沉默着,像每一次一样。


韩天宇站在天台上,看着武大靖在室外的树下一圈圈绕着,像是永动机,心里的沟壑也逐渐被这永动机抹平了似的。

目光灼灼射在武大靖后背上,武大靖知道,他定了定神,回头看向目光的来源,太远了,离自己太远了,他看不清楚韩天宇的表情,但他知道,他现在脸上肯定是尽自己全力扯出来的比哭还让人难受的笑容。


每上一步台阶,武大靖都像是在泥泞的道路上多印下一个脚印,深陷进去再拔出来,只不过让他深陷其中前行缓慢的不是所谓泥泞,而是他自己心里犹如藤蔓般缠绕着的乱糟糟还没打好的腹稿。

总归还是要面对,把刚才在院儿里和楼梯上一步一句打好的腹稿在心里默念一遍,深呼吸握住门把手打开天台的门,在看到韩天宇背影的一刹那,刚建起的心理防线瞬间分崩离析,他发现相较于现在的韩天宇,他自己更需要所谓的安慰,他发现所有的腹稿在他心里被撕成了碎片又被一把火烧掉一般,洋洋洒洒地只剩下灰烬,剩下残留的碎屑拼拼凑凑只凑出最熟悉的两个字滑到嘴边,不受控似的又滑出嘴巴:“天宇——”


他觉得自己的喉咙突然哽住了,再也说不出什么话。

韩天宇回头看向他,但是这次,亮晶晶的眼睛里掺杂着些复杂的别的什么。

武大靖没有再说话,他走上前拥住了韩天宇,然后感受到了自己脖颈处啪嗒一滴眼泪落下来,渗进皮肤里又融入血液。

  

无言。


两个人默契地谁也没有提起那个两个人都已了然于心的事,仿佛两个人都不开口,这对于他们俩来说实在糟糕的审判能来的晚一些,哪怕一秒。


“大靖儿,我去不了了。”韩天宇颤抖着的声音出来的一刹那,就好像一发子弹呼啸着冲出枪管,同时穿透了两个人的心脏。

在两个人的心脏瓣膜上绽放出了一模一样的两朵血色的花。


疼,但是说不清谁更疼。


冬天,风总是刺骨的,风吹在心脏盛开的血花上,氤氲了整个心脏,顺着心脏的洞渗到血管里,同血液一起奔流到全身各处,再在某一刻冲向大脑,刺骨的风成为了融进他们骨血里的最深刻而又熟悉的青春记忆,成为在灵魂上刀割斧刻的岁岁年年。


最终,先说话的那个还是韩天宇。


他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而又没有波澜,可是言语在冲击武大靖耳膜的一刹那炸成碎片,霎时间分崩离析,变成了一个又一个张牙舞爪的断断续续的音节,像是毛虫想要冲破束缚自己的茧的前一秒发出的呻吟。


“没事的大靖儿,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北京去不了还有米兰,还有米兰。”

“对,还有米兰,我陪着你再拼4年,12年都过来了,不差这四年了。”

“对,你得陪着我,你得在我身边。你得在。”



每一年的盛夏,国家队的队员们都会去昆明集训,我乘着在炎热夏季里并不能起什么作用的微风,在山里跟着他们跑山,看着半大的少年们穿着各色的亮色衣服,胸前和后背氤氲出大片被汗浸湿的深色。


武大靖耐力不行,韩天宇就在他身边陪着他跑,两个人并排跑着,乳酸在小腿肌肉里蔓延,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外侧耳朵插着耳机,另一边的耳朵听着对方近在咫尺的心跳和呼吸声。

  

好不容易闲下来的每个周日,两个人也闲不住的不是去看日出就是去附近的寺庙逛逛,年年去年年烧香,再在愿望簿上写两个愿望。



“大靖儿,你都写啥了?”

“没写啥,”在愿望这方面,武大靖倒是迷信的很,坚定地认为如果都说出来肯定就不灵了,“无非就是那些话术呗,比赛拿到好成绩啥的。”

韩天宇撇了撇嘴,见他不想说也就不再问了。



2022年北京冬奥会后的昆明集训,武大靖因为要休养一段时间就没有和大部队一同前往昆明。


韩天宇周末的时候闲来无事就心血来潮决定去他们每年都去的寺庙看看。

今年他没有再烧香,只是写了祈愿卡挂在手边的树枝上。

树干好像比自己几年前来的时候更加粗壮了些,他在树下一圈一圈的绕,总是喜欢干这绕圈的活计,在赛场也是。


秉持着中国人来都来了的想法,他去翻了翻2018年时候的愿望簿。

看到了两个人熟悉的字迹,不约而同地,两页相邻的纸上,写着:


“中国短道速滑队凯旋!!!”

“中国短道速滑队要在平昌唱国歌!!!”


 

他一页一页地翻着,像是送礼物前临近出发的圣诞老人。

形形色色的人,各式各样的字迹。

希望家里人身体健康工作顺利的一看就是中年人,希望高考顺利的高中生,还有希望自己能有零食吃的小朋友。


直到他在2018年的愿望簿上看到了熟悉的字迹:“韩天宇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再下一页就是不一样的字迹了,熟悉的字迹每一笔都落得很深,甚至下一页都能看到笔尖划过印下的沟壑,一笔笔好像划在韩天宇心上,在心上形成同笔记相同的塌陷与突起

他咽了口口水,在2019年的相同时间找相同的字迹,依旧只有一句话:“韩天宇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从2018年他受伤后的每一年的这个时候,武大靖都会来到这个寺庙,但再没有一次是期望自己的比赛结果,每一次都是为了他,那虔诚的一笔一划将韩天宇的心划得斑斑驳驳。


“小伙子,小伙子?没事吧,怎么哭了?”

韩天宇这才回过神,摸了把自己的脸,满手的泪水。

胡乱抹了几把脸,冲那人笑笑,示意自己没事,就转头离开了寺院。


出了寺院,韩天宇拨通了武大靖的号码。

“喂,天宇?不是在集训吗?”

“大靖儿你个傻子。”

“我咋了,你不是在集训嘛,怎么......”

“快点给老子调整好回来训练,等着米兰跟你夺冠。”

“好嘞宇哥。”


武大靖没细问,韩天宇也没说。

也可能是两个人之间的默契让武大靖知道了韩天宇在说什么,但也可能没有。

他们都没在意,他们只知道,2026的米兰有一个承诺。


一个,迟到了四年的承诺,也可能,是八年。

 

从我见到武大靖的第一眼开始,已经过了12年了。


十二年里,太多太多的面孔来了又走,又有太多的新面孔加入了进来。

而这两个一起经历了12载春秋的年轻人,也从当时的,谁经过都要被揉一把脑袋的小队员,变成了队里扛旗的主力队员。



时间的参照物是什么呢?


是我和我的伙伴们一年一年从树杈上长出又飘落到地上,来年开春再生出新的身体看世界。

是这院子里的人从每个人都能叫出名字,到现在,那批能叫出名字的人已经少了大半。

是无数次无数次难眠的夜路灯下踢石子的身影现在已经是可以宽慰别人的肩膀。

是一遍又一遍出征的加油的呐喊;

是一个又一个把酒言欢的庆功宴

也是韩天宇放进武大靖愿望瓶的一颗颗星星...


韩天宇的愿望太多,

如果神明看到了是定要说他是贪心的小孩,

可韩天宇,从来,从来都是坚定的无神论者,

可每每到了武大靖这,

他那套只信自己的信誓旦旦就变成了比谁都虔诚的双手合十。



就像曾经解说在他们俩比赛的时候说过的,如今被许许多多的人传诵的一句话:就像每个热血漫里的配置一样,勤勉努力和天才少年组成了最为耀眼的双子星!


 


可是热学漫的结局总不会圆满,

比如海贼王中艾斯的离去,

甚至灌篮高手的结局湘北高中没有得到冠军一样。


可韩天宇,他偏要那完满的结局,哪怕过程狼狈算不上热血。

不过倒也是,人都说,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十几年每天跟冰打交道的他们,早就用滚烫的血把这冰焐热了。


2026的出征很快就到了。我坐在韩天宇的行李箱上,


看韩天宇帮武大靖把夹在背包和衣服中间的羽绒服帽子拽出来。

坐在蓝色的挡板上看着他们站在起跑线上,


想着,这个时候,中国的解说一定会欣慰地说:“武大靖跟韩天宇这个组合真的是久违了。”


我看着武大靖用尽全力把韩天宇推出去。我看着韩天宇在冰上加一刀,再加一刀。加刀——扶冰——超越——冲线——


那个小燕子飞回来了。


春天,来了。


 

冲线的一刹那,韩天宇径直冲向武大靖迎接他的怀抱。

一如每次夺冠的时候。

一如十几年前。

一如少年。


无神论者最终还是得到了神明的庇护。

不会哭的孩子也因为有人陪伴得到了糖果。

曾经的天才少年再也不会被别人说是昙花一现。


 

鲜红的五星红旗冉冉升起的刹那,我看到了他们两个紧紧握住的手。

那被韩天宇一把星星装满的星星罐子,

最终还是带着每一个虔诚愿望来到了巴黎。


  

我突然明白,就像我曾无数次见证的破壳而出的鸟儿第一次学会飞翔,横空出世的天才就像鸟巢里第一个学会飞出庇护的鸟儿,需要树枝的陪伴和辅助。

如果说韩天宇是那个第一个学会飞翔的鸟儿,那武大靖就是接住他的枝杈。


我坐在机场外的树上看着来来往往的旅客,看到从国外准备凯旋的武大靖和韩天宇。我是这树上最后一片叶子了。


我双手一撑,从高高的树冠上一跃而下,轻飘飘落在地上,让他们咕噜噜的行李箱轮子从我身边辗过一道狭长的痕迹,

我看到来送机的冰迷们簇拥着两个眼中有光的少年,

一如从前,随着年岁的增长他们好像从未变老,他们的眼中也有盎然的生机,或许他们也像我一样,在期待即将奔赴的又一个崭新的春天。


去飞吧,自在如风的少年!


“韩天宇!!!加油啊!!!”我听到机场通道入口处冰迷的呐喊。



韩天宇回头望着,笑得露出小虎牙,冲冰迷挥了挥手,揽着武大靖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写在后面:


这篇文章从三月就开始构思了,中间因为考研备考搁了好久,感觉写到最后也还是没有特别满意。

主要是很喜欢这首歌,也很喜欢我们双子星,也很喜欢春天这个意象,希望大家能喜欢吧,如果不喜欢也不要骂我,求求~

楦之自己还是很喜欢这篇,应该是我写过的四篇靖宇同人文里付出心血最多的一篇,还是希望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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